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瀏覽文圖/應志剛
穹窿山是蘇州人的山。老蘇州人,踏青、賞秋、登高、看雪,都要走一趟穹窿山。
登山,不會一口氣爬到山頂,慢悠悠順著御道,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走。
走到半道,停下來喝一盞茶,望一眼風景,聽聽風、看看水,悠哉悠哉。
回到家,街坊鄰居相互打招呼,說,“我剛剛從穹窿山啷下來。”
于是有人問,“山啷格樹葉阿紅嘞?”
得了肯定,眾人齊嚷嚷,“明后日我也要去一趟。”
還沒來得及登一趟山的街坊,相互約了日子,又有人說,“正好,我兒子休息,讓伊開車帶我們去。”
眾人歡喜不已,又聊了一會,各自散去。
穹窿山,是蘇州最高的山。
先前幾年,外地客人知道的少,都扎堆去靈巖山或是天平山。
蘇州人不太愿意扎堆,鬧哄哄的人氣,會打攪喝茶的雅興。
喝茶,是蘇州人交際的一部分。
三倆弟兄、四五個小姊妹,一段時間不見,就會相互約著尋地方喝茶。
城市里面,大都選擇園林,但必定不會是游客摩肩接踵的拙政園,往往是外地客相對陌生的藝圃。
至于山林,此處負離子超標的國家森林公園,最是合適。
外來的客人,講究喝茶的,會向茶肆招待打聽,“茶,是不是泉水沖泡的?”
江南多雨水,四季豐盈,山泉汩汩不絕流,蘇州人自然不多言。
只是挑剔點的,會選雨后登山,在茶肆內篤定坐下,探一探熱水瓶的口子,確定是新煮的茶水,不慌不忙解下背囊。
有人自帶茶葉,也有自帶茶杯,但不管怎樣,說是喝茶,實在是來喝這山上的泉水的。
此時的泉水“有靈氣”,浸潤了山上百余種藥生植物的精華,入口甘醇,一盞茶下去,可洗一肚腸的濁氣。
自帶杯子的,在茶肆內喝完茶,會將杯子洗凈,下山時帶一杯泉水回家。
但斷然不會取山澗的流水,落葉腐敗其間容易滋生細菌,這是“瞎來”,搞不好回家喝了鬧肚子。
熟知這片山林的蘇州人,自有固定的取水口。
山腰處的茅蓬塢,有一間草堂,喚作孫武苑,院內有一泓“智慧泉”,源出絕壁,以竹節引流而出,清冽甘爽。
以往,此地山民爭相從此處接水,挑回家中煮飯烹茶。
穹窿山泉眼眾多,有名的除了這智慧泉,還有百丈泉、浮翠三疊、雙膝泉、廉泉、法雨泉、品泉六處。
卻唯獨智慧泉最受蘇州人偏愛。
自然,這與孫武子撇不開關系。
據傳,2500多年前,兵圣孫武隱居茅蓬塢著述兵書,日常以此泉水烹茶煮飯、洗臉潤眼。
兵書橫空出世后,世人皆說此泉有靈氣,飲之可得大智慧,由此受到追捧。
好水養人,人所盡知,只是背不走這穹窿山,到山上喝茶便成了一種風雅。
喝茶這般挑剔,自然與蘇州人的生活態度有關。
蘇州自古名動天下,蓋因山水秀美,獨特的地理和豐富的物產,造就了一方精致的習俗。
但追究起來,山間一盞茶,到底令紅塵之人喝出什么滋味來?
一樹華蓋之下,一粒丹桂落于杯間,恍惚叮咚,濺起一陣漣漪。
絕不是這山間泉水冠絕寰宇,只是秋色漸上穹隆。
風來,樹影搖曳,管他去;葉落,秋華舞霓裳,隨他!我只守著這盞茶,看清淺的時光流淌。
后來我明白,姑蘇城內,街巷里的那份從容與淡然,并不是車水馬龍、鋼筋水泥野蠻叢林的產物,而是智慧的蘇州人,懂得于煙火氣中對身心時常凈化的緣故。
應志剛,浙江寧波人
資深媒體人: 任職媒體20載,曾任人民日報《中國經濟周刊》記者、人民網蘇南頻道新聞中心主任、中國日報網江蘇頻道總編。
旅行達人: 樂途靈感旅行家(央視形象代言人)、同程旅行家、驢媽媽旅行達人、途牛大玩家、中國國家地理網專欄作者等。
文旅作家: 已出版小說《最高使命》,散文集《突然有了鄉愁》、《散落一地的溫柔》等。